幸福？

    林染其实想不出自己还能有多幸福，她做着自己热爱的工作，爱着自己爱的男人，还有一双儿女。

    人生到此，所有的幸福大概登顶了吧。

    而后，就是急转直下了。

    时间逼近圣诞，北风刮得像刀子一样。

    珠宝展在国际会展中心举办，林染作为设计师之一，亲自去现场看情况。

    毫无预兆地晕厥感袭来。

    她差点从半米高的台子上直接载下去。

    “林小姐！”耳边是纷乱的叫声，

    林染看着天花板，头晕目眩，鼻腔里涌入一股滚烫，她抬手一抹，是鼻血，猩红的，止不住地往外流。

    “好吵啊……”

    林染喃喃着说完这句话，耳边安静了。

    她晕了过去。

    林染被送到了医院，然后又被一通电话转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专家会诊的办公室是惨白的，死一般。

    许黎川坐在那儿，脸色阴沉。

    几个专家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之前给林染做过私密处检查的女医生硬着头皮开口：“许先生，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许太太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她脑部动脉阻塞，寄生虫已经蛰伏很长时间了。再加上她第一次怀孕生产的时候，子宫已经被损害得很严重，第二次生产后又服用了那么多激素性药物。她的身体能扛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许黎川猛地踹了一脚会议桌，怒道，“我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有把握把她治好！”

    “许先生，我们只能尽量延缓……为许太太多争取点时间。”

    “……”许黎川胸口起伏着，情绪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处在爆发边缘，“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但他不愿意相信。

    许黎川身上的气压低得吓人，专家们面面相觑，不敢点破。场面一时僵住。

    就在这时候，罗严敲了敲门进来：“先生，太太醒了。”

    许黎川走进病房的时候，林染正盯着头顶白得炫目的天花板发呆，空气里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阿染……”他走到病床边，摸了摸她苍白的脸，“感觉怎么样？”

    林染笑了一下：“有点饿。”

    他脸色看上去比她还要难看。

    “许黎川，我怎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问起他自己的情况。

    许黎川抿了抿唇，低声说：“小事而已。”

    她笑：“你真不会撒谎。”

    许黎川紧紧握住她的手，额头贴上去，他居然在战栗，近乎哀求一般：“别离开我，求你了。”

    林染眼角慢慢渗出眼泪，她手指插进他墨色的发间，抚摸着，像哄小孩一样。

    “好。”

    她答应他。

    哪怕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第二天许黎川安排林染办住进了医院。而林染没有再问过许黎川自己到底是什么病。

    但她有要求，珠宝展结束以前，她还要继续工作。

    许黎川同意了，但他手头的工作能放就放能推就推，几乎二十四小时陪着她。

    阿茶也带着小迟和小七两个来医院看她。

    两个小孩都懂事，坐在床头不吵不闹，安静地陪她，或者给她说说在学校里有趣的事。但小七到底年纪更小，也从没离开过林染。

    阿茶要带她走的时候，人走到门口，眼泪憋不住了。

    小七睁开阿茶的手，憋着口气，一脑袋扎进了林染的怀里。

    “妈妈，你怎么了？”她哭出了声。

    她这一哭，小迟也憋不住眼泪了，只是小小男子汉不肯掉眼泪，背过身自己一声不吭地抹掉，越抹越多，他蹭在了阿茶婆婆的衣服上。

    阿茶也在掉眼泪。

    整间病房里，似乎只有许黎川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他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林染，眼里有许多情绪，却依然平静。

    这种平静给了林染力量。

    她摸着小七的头，温声说：“妈妈只是生病了，谁都会生病啊。没事的。”

    “那妈妈你会死吗？”

    小小的人儿说到死字，自己先害怕得发抖了。

    她不知道死别的意义，已经开始恐惧。

    “不会的。”林染淡淡笑，“妈妈怎么会死呢？”

    “真的？”

    “真的。”

    小七这才松开她。

    林染说：“小七，给妈妈笑一个。”

    小孩儿就笑出了一口面条般软糯的小白牙，如果真有天使，大概也不过如此。

    两个小孩被阿茶带走了。

    病房里重新归于平静。

    林染转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枯黄，随风而落。她说：“许黎川，我们出去约会吧。”

    趁着她的身体还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