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英灵契约的关系，御主与从者之间会产生魔力通道，一些从者生前所经历过的事情，都会化为梦境，进入御主的脑海中。

    纯真，天真的时期，贞德也有过，年幼时和自己的父亲在庄稼地里务农的时候，可能是她度过最平凡的生活。

    那是她最珍贵的记忆……但这份梦境算什么？

    睁开眼睛的同时，他用力的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战争还没有结束。”

    黑色的大衣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

    在他身上，有被火器贯通，被利器挥砍所留下的伤痕……染在他身上的鲜血，不止有敌人的，还有自己的。

    他扒开将自己掩埋的废墟，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战火还在继续，无数士兵的呐喊声回荡在这片被烈火席卷的战场中。

    “还要……还要继续杀下去……”

    恍惚的意识支撑着身体，他刚刚直起身，就被一发铁皮炮弹轰住。

    刺耳的轰鸣夺去了贞德的听觉，在眼前炸开的浓雾一股脑涌入了鼻腔。

    还未站稳的身体当场就被火舌吞噬，弹片没入身体，烈火烧及皮肤，五脏六腑都在震动。

    口腔中不受控制地流出了大量地血液，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七夜也就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微弱的魔力为了修复他的身体被一扫而空，但同时，又有源源不断的魔力化为水流进入他体内的魔术回路。

    他又一次被驱使着站起，借助炮弹轰出的烟尘与城楼倒塌的阴影隐匿起自己的身体。

    如此严重的伤势几乎一度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但他的体内好像又有流不尽的血液支撑，这才没有让他倒下。

    他从黑暗中突袭，快如闪电，完全看不出已是濒死之躯。

    手中的利刃割破敌人的咽喉，瞬间夺去了他的生命。七夜紧紧抓住这喷出热血的身体，不顾从脖子喷出的鲜血染红头发，将他当做了掩护。

    枪林弹雨从四面八方袭来，饶是七夜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攻击防下。

    体力的大量流失让他连握紧匕首都费力，更别说是去调整身体去躲避了。

    于是，在枪林弹雨的扫射下，他和身前的尸体化为了筛子，双双倒地。

    “该死，这家伙怎么还不死？！”

    “真是个疯子，这种状态还要突进我们的大本营。”

    “他……他把前线的士兵杀光了！敌人要攻进来了！”

    盘旋在高空的飞机投下了致命的烟火，响彻整个战场的大吼声充满了对胜利到来的希翼。

    也正是为了听到这声大吼，七夜才会努力到现在，拼命到现在，厮杀到现在。

    堆砌的战壕，坚固的壁垒，以及敌军的指挥部，在这场烟火下统统化为了灰烬。

    “唔……”喉咙地震动让他发出一声细微的动静，属于“友军”的炮火洗地不止炸碎了他的双腿，破碎的弹片甚至夺去了他的手臂。

    “为什么还不死？！”九死一生的那名敌军指挥官发了疯一样向七夜冲来。

    他高举长刀，一刀又一刀刺在七夜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身体被扎出数个窟窿，指挥官看向七夜的眼神充满了仇恨与愤怒。

    这名在战场上连战数周，堪称一骑当千的将领即将被自己斩于马下，心头涌上一股畅快！他对准七夜的脑袋就挥去长刀！

    ——“不要！”深陷这场梦境的贞德只能尽可能地大吼。

    她曾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而选择夺走敌人的生命，但这是她背负的罪孽，她已死偿还。

    每夺走一名敌人的生命，她心中的愧疚就加深一分……好在她还没有被这份压力压垮，战争就胜利了。

    但在这份足以传颂的功绩下，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不过是对受到侵略的国家于心不忍。于是她选择了站出来，让自己成为保护同胞的旗帜。

    那七夜呢？七夜又是为了什么？

    匕首挥出的速度远比长刀更快，临死反扑保住自己性命的动作却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

    无名的英雄看着正拥抱庆祝胜利的士兵，世界的大源修复了他的身体——在转眼间，他又被投入了另一处战场。

    从敌人的军服看上去……那是曾经的友军。

    而这一次，他又要保护这些曾视他为大敌的侵略者。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精神上的折磨。他无法得到解脱，只能用自己唯一学会的东西，来麻痹自己。

    唯有一杀罢了……杀一人、十人、百人。成为敌人眼中的噩梦，他们的死期。

    信奉上帝就送他们上天堂，信仰撒旦就送他们下地狱。

    原来他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身为无名英雄所要做的事情——夺走别人的生命……

    “这……就是他的记忆吗？”

    她无法阻止七夜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