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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阁老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反应过来,亦是眼圈深红。
“这些年,我无数次萌生退意,不瞒你说,我甚至觉得,当年齐一鸣的选择,都比我如今在朝上无所作为的好。”田阁老抬眸,那双早已经不再澄澈,满是仓夷的双眸中,带着抹深切的情绪。
“水月与裴尘入朝后,我总是会想到刚入朝的时光,那时我亦是满身正气,几次与太子作对,而后呢?得到的是皇上无条件的偏袒,以及太子一次次的欺辱。”
“我那幼子,你还记得吗?”
钱阁老沉沉点头。
田阁老闭上眼:“我这些年午夜梦回,全是幼子的身影,他总拉着我的衣角,一声声喊着疼。”
钱阁老轻叹:“若无当年之事,他如今,也当如裴尘林水月般,长成了神仙似的人物。”
提及此处,田阁老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老人佝偻着身子,怔怔地看着湖面:“所以我日日想,夜夜想,我想着当年若不与太子作对,是否那日太子就不会发难。”
“他若不发难,也不会在那等重要的宴席上,欺辱我及家眷,还命我向他道歉,若不开这个口,便不让我走。”
“年轻气盛时,我何曾对他软过骨头,所以我一直与他熬,熬到深夜,熬到皇上暴怒,勒令他放了我。”
“我走出东宫时,尚还满心欢喜,认为此番我到底是赢了。”
田阁老说及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却不知我及家眷被困在太子府时,幼子突发高热,待我回到府中,留给我的只是幼子的一具尸首。”
钱阁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此事……原不怪你。”
要怪,就怪太子恶贯满盈,逼迫着股肱之臣朝他低头。
“可我却是怕了。”田阁老讥笑,这嘲讽的人,便是他自己。“自那之后,我再不敢同他对上,只怕幼子的事重演,只怕我的一腔意气,要害了满门无辜之人。”
“我又何尝不是?”钱阁老苦笑连连:“我那外孙女,是何等娇俏可人的孩子,他一朝看上,屡屡来门上求亲。”
“而后还欲直接成事,拿那孩子来逼迫我。”
“幸得裴尘反应及时,送信与我。可我那外孙女至此后,便被远远地送到了江南,至她出嫁,我都未曾再见得一面。”
“都知他残暴,雪儿年年写信与我,说想我,我却半句不敢放松,更不能提叫她来京城探望我。”
“唯恐她才踏入京城,就被他夺去毁了!”
“可我们容他,让他,他非但未有收敛,竟还越演越烈!”田阁老倏地站起身,他眼中带着抹深切的情绪:“不成,今日林水月斩他,我便是要豁出这条性命去,也必不能让林水月落难!”
田阁老与钱阁老议定,随后便往京城中赶。
而唯独没有同他们一起去往临西水榭的程旭,却是唯一一个在林水月动手之前,赶到了顺天府的人。
他下马时,额上还带着一层汗,尚且来不及擦拭,便大跨步进了顺天府中。
走进去才看到这边被围观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这么多人在此的情况之下,院内竟然很是安静。
程旭面色极为难看,拨开人群往里面走。
侍卫护着他进了里侧,抬眼就见得顺天府的刑场之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侍卫。
这些人,皆是林水月的亲卫。
身穿盔甲,目不斜视。
顺天府尹满脸菜色,退在一旁,急切地来回踱步,不断地差人去问着些什么,却始终得不到回答。
再看那刑场之中……
程旭目光剧烈震动!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又恶贯满盈的人,而今被脱去了那一身的华服,只着了身中衣,被人摁在了顺天府那条处决犯人的凳子上。
旁边站着林水月的丫鬟夜辞,夜辞手持长鞭。
太子被按在了那长凳上时,尚且还未反应过来,而今是又惧又怕,从前都是他命人把别人按住,他坐在上首嬉笑玩闹。
而今他第一次被人扣在这条凳之上,身子贴在了那尘垢般的血渍上,耳目皆被刑场中的乱迹所扰,入目就是赤红色。
太子到底是慌了。
他再也没了方才那嬉笑自得的模样,而是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想要摆脱身后摁着他的人。
一边还在疯狂咒骂着林水月:“你这个贱人,竟敢这般对待孤!待得孤从这边出去了,见到了父皇,定要将你这个贱人活刮了,方才能够消了孤心头之恨!”
“林水月,还不让人放开孤?你还想要吓唬孤?你这……”
“行刑!”他的辱骂之声,被上首林水月直接打断。
太子瞬间慌了:“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我是太子!”
“滚开!滚开!我要诛了你们九族!”
疯狂躁动的声音在刑场上回荡。
林水月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