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从审讯室回来，赵凤声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提审了。

    从区里到市，从市里再到省，还有特派来的专案组，轮流来审讯，几乎从出生起到案发后，整整三十多年的经历，悉数交代了一遍。

    大老爷们不嫌累，他也不能扫了人家雅兴，秉承着态度和蔼拒不认罪的原则，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斡旋。

    有保密条例在先，部队里的事不能说，巴格达的事不能说，金三角的事不能说，这几年的空白，成了敏感话题，即便警方不耐其烦的询问，他始终守口如瓶。

    因为他清楚，如果说出去，恐怕结果比杀人更惨。

    赵凤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蜷缩在床铺角落。

    一天十几次的审讯，几十个小时没合眼，这种压力类似于酷刑，比起肉体的折磨更痛苦。

    “吃饭吧。”

    区刑警队的胖警官端来了饭菜，为了防止嫌疑人自杀或者伤人，专门调来了餐具，柔软的塑料饭盆，柔软的塑料勺子，连皮肤都无法刺破。

    赵凤声望着盒子里的红烧肉和青菜，尽管热腾腾冒着香气，还是提不起胃口，他摇了摇头，笑道：“杜警官，实在吃不下，拿出去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得知胖警官姓杜，是一名中队长，为人和和气气，从来没有红过脸，跟威严的刑警形象不太相符。

    “吃不下也得吃啊。”杜警官来到他的面前，将饭盒递了过去，“来，你瞅瞅，才出锅的硬菜，特意为你做的，局长都没份。”

    “你替我吃了吧，给些水就好。”赵凤声说道。

    “大哥呀，你的饭谁敢吃，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白衬衣？我从上大学到现在，加起来也没见到过十个，托你的福，八天见了几十位，那么多首长盯着，你猜猜我敢吃吗？”杜警官无奈笑道。

    能穿白衬衣，最低的是三级警监，放到武云市，都是能翻江倒海的角色，即便是在省城，那也是屈指可数的大佬。

    “见了那么多白衬衣，不单单是省里的领导吧？”赵凤声问道。

    “我对你不错，你可别害我，违反了纪律，警服都没得穿。”杜警官委屈巴巴说道：“吃几口，就吃几口，这样你饿不着，我也能交差。”

    “我吃饭都有人操心？”赵凤声意识到了他透出的口风，顺藤摸瓜问道。

    “你的安全问题，是我们的任务，在这房间里，有上吊的，有撞墙的，有割大动脉的，弄得半死不活，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你年纪轻轻，可别想不开。”杜警官一本正经诉说着事情严重性。

    “他们是为了保外就医吧？”赵凤声笑着问道。

    对于这种伎俩，不管是在官方还是在民间，都不算辛密，吃点苦头便能够出去串供，保住一条性命，算是赚大了。当初武云一位大哥，就是上演活吞钉子的好戏，把肠子都划穿了，获得了保卫就医的权利。

    “你别问我，我啥都不知道。”杜警官装傻充愣道。

    赵凤声向来是你敬我三尺，我敬你一丈，既然杜警官带着任务来，于是勉为其难扒拉了几口，随后将饭盒递了回去，“不好意思，实在吃不下了。”

    “好好好，吃多少算多少，你睡会吧，没准晚上又得提审。”杜警官松了一口气，端起饭盒起身要走。

    “杜警官，能帮个忙吗？”赵凤声说道。

    “不违反纪律的话，可以。”杜警官转过身，小心翼翼答道，屋子里都有监控设备，生怕他说出刁钻的话题。

    “告诉厨师，下次做红烧肉不要放大料。”赵凤声笑着说道。

    杜警官面部肌肉抽搐一阵，略显无奈离开。

    在距离十几公里的泰亨大厦，钱天瑜正在召开紧急会议，除了保安部和人力部，其它部门的负责人都悉数参加。

    不同于任何一次会议，这次中高层们表情异常凝重，没有一个人敢嬉皮笑脸，用闪躲的眼神望着坐在会议桌正中央的钱天瑜，都在祈祷灾祸别降临在自己身上。

    泰亨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止是股票下跌和退回订单，全公司上下，有近七成员工离职，工厂的工人都在忙着找劳动仲裁，为自己讨回最后的权益，根本没人开工，这也意味着泰亨陷入瘫痪，成为省城有史以来最悲催的上市企业。

    钱天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相信大家的心情，跟我一样沉痛，没错，我们如今正在经历惊涛骇浪，稍不留神就会船毁人亡，危难关头，我们更应当携手并肩，一同攻克难关。经过我的争取，市政府答应给予帮助，可以延缓向银行还款，关于泰亨员工的劳动仲裁，暂缓一段时间后再处理。”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钱天瑜又说道：“咱们泰亨成立二十八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如今成为省城知名企业，是大家齐心协力的功劳。我保证，只要这一次能够平安度过，你们都算是泰亨的恩人，待遇和福利，会迎来大幅度的提高，翻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翻倍的奖励一开口，终于触动高管们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