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未宸正往自己这边扯被子。

    他力气大，动作又猛，莫小念身上的被子一下子就被扯过去大半。

    她又不敢夺回来，只好往中间躺了点儿。

    穆未宸一边儿的眉毛挑得高高地，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你倒是安排上我了？”

    “不是不是！”莫小念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手乱摇，“我哪儿能安排你，这不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儿呐！”

    “做什么？”穆未宸闲闲地看她一眼，靠在床头上，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耳朵却都竖起来了。

    莫小念嘿嘿一笑，“我跟你讲哦，这些天跟着你沾光，胡伯他们做的什么山珍海味也都尝过了。但是今天和阿九在那个度假村吃的斑鸠真的特别好吃。”

    穆未宸没吭声儿，脑子里想得却是今天阿九和自己汇报的时候并没提吃饭这事儿，只是说莫莹莹被送走后他们在那儿等莫家人来的。

    莫小念自然一无所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阿九说，那个斑鸠要下个月才能养大，到时候你抽个吃顿饭的功夫，一定要去尝尝！”

    穆未宸唇角微微翘起，“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惦记！”

    “分享是美德！”莫小念笑眯眯。

    “嗯，知道了。”穆未宸看她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啪”地关了灯。

    屋里陷入黑暗，当视觉受限的时候，人别的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

    穆未宸躺在自己这半边，耳朵里清清楚楚地听得到莫小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能极其细微地感受到她每一个动作似的。

    她把被子拉到了胸口，还把肩膀两边都压了压，让肩膀一丝儿风都不透。

    “你以前住的房子透风？”

    穆未宸忽然问。

    莫小念刚刚把被子拉好，手从被窝里面给自己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还没放回肚子上，就听到穆未宸忽然出声，被吓了一跳。

    穆未宸这个人，表面看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相处这些天下来她已经发现，其实在生活里他的习惯是很一丝不苟的。

    通常只要关了灯，就压根儿不会出一点儿声音。

    但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莫小念顺口便答：“我妈妈说，肩膀不能透风，肚子不能受凉，膝盖不能受寒，脚也不能冷到。”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就是浑身上下都不能受凉呗！”

    话音没落，她就感觉穆未宸“呼”地一下坐了起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大灯就被打开，她“哎呦”一声儿，被灯光晃得闭上了眼睛。

    随即又感觉到有阴影遮住了大半光亮，莫小念睁开眼睛，就看到穆未宸竟然俯身看着自己！

    她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刚那话，谁跟你说的？”

    穆未宸的声音嘶哑，语气虽然依旧是淡淡的，莫小念却莫名觉得，他表面的平静下，压抑着涌动的情绪，像薄薄的冰层下暗涌奔流。

    “我、我妈妈呀！”莫小念战战兢兢地说：“从小一到冬天她就这么跟我说！”

    见穆未宸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自己，莫小念紧张地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和他对视压力太大，她只好盯着他的下颌。

    “以前我们住的房子没有空调，阴冷潮湿的，我妈妈可能就是怕我感冒。”

    莫小念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大反应，战战兢兢地说：“而且很多人，应该都会跟自己家孩子说，睡觉的时候要盖好被子，有什么问题吗？”

    穆未宸盯着她，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实在看不出莫小念有撒谎的痕迹。

    穆未宸慢慢地松开支住身体的胳膊，躺回自己那半边。

    他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回想每一个字。

    叮嘱孩子盖好被子是很常见，可要是一个字都不差，实在也太巧了些。

    穆未宸完全失去了睡意。

    “我妈妈说，肩膀不能透风，肚子不能受凉，膝盖不能受寒，脚也不能冷到。”

    带着稚气的女童声音在他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盘旋，直令他心里发慌，头也发晕。

    他甚至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在漫长的岁月里，是不是已经模糊了。

    模糊到被任何一个人随随便便几句类似的话，就给带偏了。

    穆未宸转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阿九发了个消息。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发烧的时候，卷卷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阿九正在玩游戏，弹出来的微信消息里，一眼瞥到“卷卷”两个字，就让他一激灵。

    阿九立马退出游戏界面，拧眉苦思。

    可其实没有什么好想的。

    那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好像刻在了记忆里，无论岁月怎么侵蚀，都历历在目。

    穆未宸应该也是这样。对于过去的事，他比谁都记得清楚，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忽然这样？

    阿九想不明白，但他还是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