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护工对视一眼，摸不清这是什么路数儿。

    可人家又没有过来，医院到底是公共场合，没有不许人家停留的道理。

    那老太太倒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听着中间妇女这么跟她说，就连连点头。

    但护工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老太太的表情不太对劲儿。

    她脸上都是那种和孩童一样的天真、焦灼，内心的情绪完完整整地表现在脸上，和那头白发实在不相衬。

    而且她的耐心显然也像真正的小孩子。

    乖乖巧巧坐在那里等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明显坐不住了。

    她身边那中年妇女低声劝着哄着，说尽了好话，也就让她多坐了不到十分钟。

    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肯等了，猛地站起身就往过来跑。

    两个护工对视一眼，再次默契地起身，挡在病房门口，可他们心里特别紧张。

    因为这老太太年纪大了，自己跑得那都是颤颤巍巍，叫人看着，都生怕她自己一个不注意摔了磕了，压根儿不敢真拦着。

    这么大年纪要是摔一跤，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两个护工彼此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充满了苦涩。

    果然没有一份儿钱是好赚的！

    “妈！妈！”中年妇女在后面连追带叫，可也不敢真上手拉扯阻拦，只能乍着胳膊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是您母亲啊？”女护工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开胳膊，看似阻拦实则保护。

    “老太太这是什么情况？”

    她问那妇女，那妇女满脸都是尴尬。

    “我妈妈她，年纪大了有点儿老糊涂，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乖乖站好！”

    像是听到护工的话，老太太忽然满脸微笑，“乖宝宝，你要听李妈妈的话哟！先乖乖站好，等下我给你发小红花！”

    护工目瞪口呆。

    中年妇女脸上陪着笑，“我妈，我妈这是糊涂劲儿又上来了！”

    没人会跟个年纪这么大的病人计较，护工意外归意外，但一直柔声细语地帮中年妇女配合，想把老太太给劝走。

    他们都觉得这老太太肯定就是糊涂了，这股劲儿过去也就好了。

    可这老太太硬是精神头好得很，纠缠了半天，就不管大家怎么劝怎么哄，都没忘了她要进病房。

    中年妇女都绝望了。

    平时老太太最执着的就是闹腾着吃饭，好像脑子糊涂起来，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人生的本能了。

    但是也不过嚷嚷个几分钟就忘了。

    老太太甚至连饥饱都不知道，才吃过饭五分钟就能又嚷着吃饭。

    可有时候真有什么特殊情况耽误了，早过了饭点儿她也不知道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所以中年妇女几乎是哀求着对护工说：“能不能商量一下，就把门打开，叫老太太瞅一眼？看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大概就消停了。”

    护工满脸苦巴巴。

    他们是真的不敢。如果换成别的病人，倒是也能试着商量一下，可里面那位先生，他们被拒绝后，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正僵持着，阿九回来了。

    护工赶紧把情况跟阿九说了。

    阿九想了想，一把把老太太抱起来，扛在自己肩头上。

    老太太干巴巴瘦巴巴，没多少分量。

    “您就从这窗户往里头看一眼。”阿九指着门上的小窗户。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随即像个孩子般拍起手。

    “看看！看看！”

    她倒是开开心心地真凑了上去。

    “卷卷！卷卷！”

    老太太忽然叫了起来，还用手拍着门。

    阿九脚下一个趔趄，吓得其余几人一阵惊呼。

    他稳住心神，把老太太稳稳当当往地上一墩，“您老人家刚才说什么？”

    老太太却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您刚才，说的是什么？”阿九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像是说什么卷了。”

    护工不明所以地看着阿九，补充了一句。

    “妈，您说什么卷卷？”

    中年妇女也满脸惊讶。

    所以，不是他听错了。

    阿九深深呼了口气，敲了敲房门。

    不等穆未宸回答，他就一把把病房门给推开了。

    穆未宸寻究地看着他，阿九打了个手势，穆未宸便一言未发。

    “老太太，您进来！”

    阿九热情地把老太太往里面让。

    她女儿满脸意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赶紧过去帮忙扶着自己母亲。

    “妈，您看，人家叫你进来看了，咱们看了就赶紧走啊，可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但病房里就这么大，大家又一时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自然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