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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当”的一声落地,白熠重重地倒下,掀起一片浮尘。
楚识夏没有回头。
——
惠帝次子熠,性情阴鸷,桀骜不恭,以生不臣之心,欲弑父杀兄。于祥符四年夏,鸩酒赐死狱中。
白熠一生的不甘、偏执和骄傲,轻飘飘地被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埋葬。野心家曾因僧人执着而生出的那一点淡薄的救国之心,也随之湮灭在牢狱飞扬的尘埃中。
——
画院。
“四哥哥,四哥哥,姨母给我做了糕点,我们一起去吃吧。”白琰抓着白子澈的手指,一个劲地把他往门外拽。
“阿琰啊,四哥哥不是小孩子了,不吃糕点。”白子澈耐心地哄他,“四哥哥命宫人抱你去可好?”xしēωēй.coΜ
“四哥哥,你好像总是躲着姨母。”白琰嫩声嫩气地戳破他,“为什么啊?”
白子澈只有苦笑。
虽然宫里都默认裴妃的妹妹会裴妃的位置,可皇帝却迟迟没有册封。“小裴妃”名不正言不顺,于白子澈而言,仍是身份敏感的裴家女,轻易不好靠近。
但这些复杂的弯弯绕绕,白琰是不懂的。
白子澈只好说:“那是阿琰的姨母,不是四哥哥的姨母。”
白琰睁大了眼睛,更加费解,笃定地更正他道,“我的姨母,就是四哥哥的姨母;我的舅舅,也是四哥哥的舅舅。四哥哥和我是一样的。”
白子澈无奈地摇摇头,他和这小孩子是说不通了。
鸦青色的靴子停在几步之外,头碧绿的树叶哗啦啦的响,拂乱一地浓荫。
白子澈抬头,看见一身素衣的裴璋站在不远处,礼仪周全地向他问好。
“问殿下安好,裴某前来取画。”裴璋笑意盈盈道。
——
白子澈将白琰交给宫人,抱去小裴妃处,自己则领着裴璋去了阁楼。他常在阁楼作画,阁楼内只有一张桌子和悬挂画卷的架子,一眼望去甚是空旷。
“我听说缘觉寺刺杀之时,家姐不幸殒命,是殿下舍命相护,阿琰才平安无事。”裴璋轻声说,“还未向殿下道谢。”
“裴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白子澈从架子上取下一副画卷,递给裴璋,并不与他眼神接触。
“裴某可以问问,是什么理由吗?”裴璋亦不伸手去接。
白子澈抬起眼睛,对上裴璋充满探究的视线,自嘲地一笑,“我可怜他。”
白子澈过惯了没有母亲庇佑的日子,纵然知道白琰有裴家护持,绝不可能落入他当年一般的处境。可那孩子痛苦的哭声,仿佛令他看见了大雨滂沱中,挣扎着要去握白布下女人冷硬手指的自己。
裴璋略有动容,却不置可否。他展开画卷,看着空白的纸张,挑起一边眉毛。
“殿下这是何意?”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众人不解其意,其中深意只有师徒二人知晓。”白子澈缓缓道,“我亦不解裴公子的来意,故而无法作画,只好赤诚相待。”
“好一个赤诚相待。”裴璋笑笑,“我若不还以坦诚,倒显得遮遮掩掩、小人姿态了。”
白子澈静待他的下文。
“我一直未入仕途,不过是怕惹陛下猜忌,进而连累家姐与阿琰。可姐姐还是没了,我才知道一昧龟缩,只是自取灭亡。”
裴璋芝兰玉树之姿,接人待物温和有礼,从不流露半分倨傲冷漠。说到死去的裴妃时,裴璋才流露出几分森森寒意。温文尔雅的面具撕下,裴璋才有了几分裴氏少主的威仪。
这是要诗书教导、血腥磨砺才能教养出来的锋芒。
帝都这张鲜血淋漓的棋盘上,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既然如此,裴璋愿意押上家族兴衰与自身性命,在这棋局上搏一条出路。
这个人,和楚识夏有些相似。
白子澈神色微动,却仍然不置一词。
“殿下救了阿琰,我自然不会害你。”裴璋仔细地收起那张画,认真地说,“今后我与殿下是何种关系,相信不久之后,殿下自有分晓。”
——
羽林卫和禁军折损得所剩无几,不计其数的将领被牵连下狱。皇帝有意重组羽林卫和禁军,要从各地驻军中选拔人才,也有意提点一批自己的人。
被人冲破宫禁的噩梦,皇帝不想再有第二次。
皇帝提拔了一拨少年军官,燕决擢升为羽林卫中郎将兼任殿前行走,程垣调任四卫所卫长。
是日,燕决做东,私下宴请楚识夏等人。
“我听人说,宫变那日,陛下问起谁人当值,幸好小侯爷挺身而出,否则我难逃其咎。”楚识夏笑盈盈地递上贺礼,“此礼既贺小侯爷高升,也略表我谢意。”
“若不是楚小姐那日来得及时,燕某一人恐怕难以招架逆贼。”燕决苦笑着摇摇头,“陛下若在我眼前出了事,燕决九泉之下简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楚识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