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欧阳医生用“可能”这个词比较委婉，应该用“肯定”！文律师间接害死了杜南飞夫妇，又害得杜北归成了在逃嫌犯！如果我是杜北归的媳妇儿，我绝对不会帮他。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圣人毕竟是极少数。语言上的道德君子满地都是。

    “这个女人住哪？”文律师老婆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柔和端庄，和之前吼李护士的尖锐强势判若两人。

    欧阳神情不变，说：“你去找她的话，可能有点麻烦。”

    “无所谓，只要能救我老公。我也是吃过很多苦的人，受点委屈，不在乎。”

    我觉得她和文律师一样虚伪，还得别人家破人亡，还在自己身上用“委屈”这个词！

    “她现在就在我们医院。”欧阳说。

    我忍不住想，难道杜北归的老婆接力丈夫的任务，躲在黑暗中伺机寻仇？文律师的老婆也想到这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欧阳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她住在我们医院的精神科病房。”

    性格冲动与脾气暴躁是两种概念。欧阳说杜北归是个妻管严，极其尊重他的老婆，或者说惧内，在老婆面前永远唯唯诺诺，百依百顺，据说两人的恋爱经过十分坎坷，充满艰辛。平常两人之间一有吵闹的苗头，北归就认怂，把争吵扼杀在襁褓之中。长此以往，养成了老婆颐指气使的习惯。他老婆却认为这是北归心中有愧，肯定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有事没事找他茬。北归都把气咽在心里。

    直到有一天北归积累的负面情绪达到顶点爆发，把老婆破口大骂了一顿。他老婆震惊之下认为北归精神不正常，暗中召集娘家哥哥舅舅等一帮人把丈夫扭送到中心医院的精神病门诊，经初步诊断，北归很正常，根本没病。但是老婆一家人众口铄金，坚持认为北归有问题，强烈要求住院观察一个月。

    其实现代快节奏的生活工作状态中，抑郁和失眠是常见的精神类疾病，就跟感冒一样，不用大惊小怪。但是妻子一家人给北归施加了强大压力，加上沉闷压抑的病房环境，真的诱发了北归犯了精神病。好在他哥哥杜南飞很快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借调到江城精神病专科医院以有更好的治疗环境为由，和精神科医师沟通后把弟弟放出来静养，没多久便好转。

    北归的老婆知晓真相，依旧认为丈夫处心积虑跟自己过不去，还伙同哥哥欺负自己，她倍感愤怒和委屈。长期的疑神疑鬼，也诱发了她的精神病。但是，她的性格没有丈夫那么坚强，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后，病情时好时坏。后来大哥大嫂和丈夫的噩耗则彻底击倒了她，成了一个十分符合教科书定义的狂躁症患者。

    仇人的死讯对她来说，可能是一味良药。

    文夫人表情坚定地说道：“没有尝试过，我怎么会放弃？大不了让她刺我一刀，就像她丈夫刺我丈夫那样。”

    她把自己说得十分悲壮！

    欧阳思考片刻，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我本来也打算跟着去看热闹，但是精神病的病区外面有铁大门阻挡，一般人进不去。我也有点惧怕精神病病区的环境。最主要的是我预约的核磁共振的时间快到了，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耽误自己的正事儿。

    核磁室在三楼，我没有等电梯，直接步行爬楼梯。我无意中瞟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周围一片寂静。

    那是杜北归？

    文律师背上那柄没入血肉的匕首，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来到核磁室，有四五颗白发苍苍的人头在沉默地排队等候，其中一个老奶奶特别胖，一个人坐俩椅子，几乎有两百斤。另外几个老奶奶看架势都是广场舞的大将。

    我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过来，稍显突兀。

    胖奶奶笑眯眯问我：“小伙子，陪谁来做检查啊？我就凄惨咯，一个人，等了好几个小时了。我是192号，你几号？”

    我干笑道：“我190号，自己做。”

    胖奶奶惊讶问道：“你这么年轻也来检查这个啊？！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我笑了笑，顺手摸了摸鼻子。我很担心检查出非常不好的结果。

    根据墨菲定律：越怕出事，越会出事。我又流鼻血了。李护士给我的那张纸我只用了一点，其他的一直攥在手里没有扔，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小伙子，病挺严重啊！二十多岁就得了癌症，太可惜了！”

    胖奶奶这番话把我气得半死，难怪旁边几个老头子都不愿意跟她说话。她一直在我耳边碎碎叨叨，我干脆拿出手机看，不闻不问。

    “190号！”

    听到有医生叫我号码，我甩了甩手，把塞在鼻子里的纸团扔到垃圾桶里。

    医生看到我惊道：“怎么流鼻血了？”

    我还没说话，胖奶奶叫道：“小伙子得了重病，要仔细检查啊。”

    看到医生疑惑的眼光，我赶紧说道：“上火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