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衣说了三个人的名字，前面两个死了。√目前，她还活着。

    目前。

    我问道：“那个，你为什么要在脚踝纹身纹手术刀呢？什么时候纹的呢？”

    叶锦衣长长吸了一口烟，没再说话。我在后车厢闭上眼睛休息，心想几个月前和文老头在出租车上，文老头问我买血；现在和文老头的儿媳妇儿在私家车上，叶锦衣给我讲个故事的开头吊胃口。

    很快睡过去。

    叶锦衣叫醒我，说她晚上还有事儿，不能把我送到家里，只能把我卸在这。我看已经进城，车子停在青年路大街上，道声谢，开门下车。进地铁，人很多，没有地方坐，我站在地铁口旁边。在地铁门关了一半之际，我身边一个年轻人撞了我一下，突然扒开人群往外冲，我意识到我的口袋被翻了，果断跟着冲出去。钱包里没有多少钱，但是身份证和银行卡在里面，遗失补办的话，极端麻烦。

    这小扒手弓着腰一路狂奔，我紧追不舍。奔跑过程中，扒手从我钱包中拿出公交卡，刷卡过栏。我哭笑不得，只能双手撑住翻过去，继续追。跑了几分钟，我就觉得心跳得厉害，快要炸裂的感觉。我念着这段时间的流鼻血，心中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追。小偷感觉到我的速度减慢，回头示威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溜走。

    突然，一个流浪汉突然窜出来，一把抱住扒手。扒手摔倒，四脚朝地。流浪汉坐在扒手身上，一拳砸到扒手右手手掌，扒手一声惨叫，我隔着几十米远也觉得疼。

    流浪汉穿着半新的跑鞋，和他身上的破烂衣服裤子比起来，鹤立鸡群。他朝我呵呵傻笑，路出与他显赫身份地位极不相称的大黄门牙。

    我四处瞟了一眼，发现自己追到了青年路江城广场。前几天我把李护士前男友的衣服鞋子打包送给了一个露宿街头的流浪汉。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古人诚不欺我。

    我赶紧跑过去，接过钱包，向流浪汉表示感谢。

    流浪汉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小伙子，我一直在保佑你，现在你相信了吧。”

    我看着流浪汉满面污垢的五官，脑袋短路了三秒，才大叫说道：“杜北归！”

    万万没想到，杜北归从医院病房神秘消失后开始扮神棍，现在又扮演游吟诗人。我组织了好半天词汇，才说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杜北归没说话，朝着扒手的左手手掌又砸了一拳，恶狠狠地说道：“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点化了你好几次，妈的还出来作恶，真当佛爷脾气好？这次你手骨粉碎性骨折，让你回家修养半年！”

    我一直以为杜南飞在幻想自己是基督教方面的神，谁料他在扮演佛教的人物。

    这个扒手认怂，耷拉着双手，哭着喊疼离开。他脸上有三颗痣，每颗痣上有根毛。我瞬间想到赵四捡到的那个、偷拍高坡与李仙桃偷情的手机，于是问道：“嘿，这两天你有没有偷过一个苹果手机？”

    小偷疼得青筋暴露，不搭理我。

    杜北归冲过去，一把掐住扒手脖子，以脖子为着力点，将扒手摁倒在墙上，斥道：“问你话，说！”

    小偷哭着大叫道：“偷了偷了！又掉了，被一个垫脚走路的人捡走了。放开我，疼！”

    杜北归收手。

    我叹为观止，杜北归出手的速度与力度惊人，像是拍动作片。

    杜北归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装的白酒，抿了一口，问我喝不喝，我赶紧推脱。他领我走到他睡觉的地方，示意我坐。他靠在墙壁上，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问我：“一刀，你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我下意识回答道：“没有。偷看人家洗澡，算不算？”

    杜北归嘿嘿笑道：“你自己心里知道有没有就好。来，给你讲个故事。”

    有一个三家医院的副主任医师，社会地位与收入都不错，但是因为两起医疗事故，在专业医闹的推波助澜的唆使和运作之下，医生被判负全责，需要赔偿一百万。医院承担了一部分，但是剩下的仍是一笔巨款。无奈之下，医生把自己房子卖掉还钱，还剩三十万没还上。

    2014年的春节，对于本来事业有成的医生来讲，无疑是寒冬。大年初三出诊之后，极其难得地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借酒消愁。朋友当中，有医生当年的高中同桌，在当年两人心中都有那么点意思，碍于情面和学业的压力，男女都没有开口，岁月荏苒，这份情谊只能蒙尘埋在记忆深处。后来两人各自组建了家庭，礼貌地保持着距离，几乎无交集。

    医生杯不离手，有心买醉，很快就醉意朦胧，一来伤心，二来酒精作用，为人冷峻的他跟同桌诉说毕业来的辛苦、奋斗、风光和因为医疗事故带来的失意、挫折甚至绝望。此情此景，二人都回忆起当年菁菁校园的月下漫步，甜蜜的回忆瞬间开闸。看到医生憔悴的神情，同桌毫不犹豫拿出自己的银行卡：“拿去还债吧，不用担心。”

    医生有点受宠若惊，问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