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男人的第一句话开始，孟婧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说到现在，心已经跌到谷底，被人探得隐私的羞耻感让她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原来自己无限珍惜的那些温情回忆，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清秀的脸变得纸一样惨白。

    因为没什么被爱过的经验，所以活该被人骗。因为她妹妹车祸死了，所以活该被当做母亲发泄情绪的工具。因为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所以活该顶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姓氏，遭受二十一年的冷眼。

    所谓的因果，难道就是这样吗？

    一阵风从面前刮过，孟婧散落的长发全被吹到颈后，路灯下依稀能看清她脸上的掌印。

    吸了吸鼻子，她看着被夜色掩盖住的男人，心中升起莫名的倔强。

    “你又知道什么是恋爱？像你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怎么会懂得什么叫真诚，什么叫珍惜！”

    梁珞唯怔住，随即不紧不慢地转身:“确实，我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

    昏黄的光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上，显得整个人异常霸道、凌厉：“因为我是食肉动物，不吃素。”

    孟婧强撑着发酸的眼眶，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见他靠自己越来越近，她默默握紧拳头，浑身微微颤抖着。

    夜色中，对方骨节分明的食指越过她的耳后，挑出几缕发丝到她脸侧，恰好挡住那片红肿。

    孟婧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闻。

    “所以像你这样脆弱的小猫，最好离我远一点，记住了吗？”

    见孟婧低着头颤抖，梁珞唯嘁了一声。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刚要后撤，却听见她嘟囔了句什么。

    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有常识。”

    孟婧突然抬头笑了，圆圆的杏眼中带着水雾，像雨后的娇花：“不知道吗？猫也是肉食动物。”

    说完，她玉手轻点，勾住了梁珞唯胸前的金属项链。

    第06章 第六夜

    回到酒吧时，座位上只剩谭思思一个人。舞台上换了民谣歌手，弹着苦情吉他，有人跟着哼唱。

    谭思思百无聊赖地看着，见孟婧回来，眼睛才有了光芒。

    “学长呢？”孟婧坐上高脚凳，望了眼洗手间的位置。

    谭思思啃着薯条尖尖：“?*? 临时被医院叫走了，让我和你说一声，改天请他吃大餐。”

    “应该的。”

    “你家那位呢？走了？”

    “什么我家那位。”

    谭思思急了，掐着她胳膊上的软肉：“哎呀，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啦。”孟婧像是疲惫至极，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都说清楚了，当面互删，软件…卸载。”

    “NB…”谭思思啧啧两声，“看刚才你俩那个腻味劲儿，是人都得浅磕一下！”

    孟婧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开心，抿着嘴问：“我和他…看起来很般配？”

    “倒不是般配不般配的问题。”谭思思沉吟片刻，解释道，“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做什么都淡淡的人，对周围的一切缺乏兴趣，情绪及其稳定。”

    还不如说她丧丧的。

    “但是刚才你看他的那两眼…怎么说呢，还挺勾人的，感觉你活了。”

    “勾人？我吗？”孟婧想起刚才街上的出格。

    她刚刚捏住对方的项链，下一秒就被掐住了腰，男人性感的湿糯呼吸喷洒在她脖颈，让她浑身颤抖。

    “看来昨晚你真的很尽兴。”他的拇指尖探进黑色吊带下摆，若有似无地刮了下她的侧腰，“可是怎么办，我对你兴趣不大。”

    手腕下旋，从她裤子口袋中抽出手机，似玩味似命令：“都删了吧。”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偃旗息鼓。

    孟婧把头埋在臂弯中，沮丧道：“我可能不斩男，只斩你。”

    短暂的初恋戛然而止时，她才发现，最初心动的原因，也许只是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到底怎么了？”谭思思轻轻拍了拍孟婧的发顶，语气难得正经：“你最近情绪不对，除了恋爱，家里是不是也有事。”

    舞台上的歌手一曲唱完，摘下吉他谢幕，似是被悲伤感染，观众情绪不高，只有零星的掌声。

    “思思。”孟婧没有抬头，像在对树洞倾诉，“我有个妹妹，昨晚车祸去世了。”

    谭思思手上一顿：“这么突然…”

    孟婧曾说过，她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出生后倍受宠爱。几年前，全家人携生意一齐北上，可孟婧和他们关系疏离，当年又面临高考，就坚持留在了霖市。

    “刚高考完，酒驾撞在隔离带上，当场就没了。”

    事情憋在心里不说时，总觉得自己可以是全宇宙最坚强的那个。可一旦倾诉的闸门打开，心中积攒的酸涩、委屈，全部在瞬间发酵，膨胀成脆弱的泡沫，不用人戳破便自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