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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隔着一段距离,只是鞭尾扫过,却也是将好端端的帘幔一分为二,连着里面的竹帘和竹帘里面的紫纱都落下半截。乐初得意洋洋的一眼看过去,不过一眼,彻底傻了。
她以为,里面的人要么横眉竖目,要么凶神恶煞,不管哪种,必然是个年轻体壮,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不曾想,会是个面色惨白的病秧子。
此刻,那病秧子坐在不知垫了多少层的软垫上,或许是因为马车骤然停下没防备,又或许是被吓到了,身上披着的象牙白的大氅歪了,手中的汤婆子也滚落脚边,纤细的十指胡乱的交缠在一块儿,指尖泛着病态的白,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她,满是氤氲。
不知怎地,乐初一下子想到了后院圈中待宰的小绵羊,甚至于,她觉得这个病秧子的眼神比小绵羊还要温驯可怜,眼巴巴的看着她时,她的心都快软成一滩春水。
她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举止是不是太过粗鲁,毕竟,对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男子。
她兀自思忖,也许……自己应当温柔点?
美色当前,她暂时将伪君子的猜测放到了一旁。
那只小绵羊胡乱的理了一下乱了的发髻,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忌惮,还怯生生的问她,“兄……兄台……不知有何指教?”
哟呵,怕得都结巴了?
乐初的嚣张登时收敛了大半,心里头早没了怒火,却也不愿意被人看出来柔软,她冷哼一声,直接将毁了的胭脂盒子砸到小绵羊面前。
冷冷道,“看你做的好事!”
修长的手指捡起盒子,几乎是同时,好看的脸刷的苍白。
“好好的胭脂毁成这样,可如何是好!”小绵羊啊呀呀的呼了一声,紧接着,无奈又无助道,“兄台是买来送意中人的吧,这下可是全毁了,怎么办,莫不是要赔兄台一个意中人?”
乐初听着这话不大对。
道歉就道歉,赔胭脂就赔胭脂,没事儿扯什么意中人。
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小绵羊唇边漾开的笑意,浅浅的一抹,淡得很,又很是意味深长。
等她定睛望去,入目的又是一张因为闯祸而欲哭无泪的无辜的脸。
小绵羊摊手说,“可惜家中无美人,纵使有心也无力。”
抬手,唤了驾车那男子,“肖云,将这帖子赠与公子。日后,公子可凭这帖子提出一个要求,上刀山下火海,怀时自当竭尽全力为公子达成。”
除却第一句,其余的话都是对乐初说的。
乐初听周遭一片抽气声,不由皱眉。
眼睁睁看着她被泥水见了一身他们不抽气,她湿哒哒的跑过来拦下马车他们不抽气,不就给她一份赔礼的东西,至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么?
莫非,那大红的帖子其实是金子做的,而他们刚好没见过金子?
打开来看,不过就是张纸。乐初翻来覆去的看过,上头什么内容没有,只在帖子一角落下“肖怀时”三个字。
收放自如,字迹遒劲,笔锋这般的利,倒是不像出自病秧子之手。
饶是不懂字,不懂品字,乐初也晓得这字写得不错,懂了其一,没懂其二。
这东西有什么用?
“一张破纸加上三个字就能抵得过我一百两银子买来的胭脂?”
搞了半天,她抢来的胭脂这样不值钱?
肖云嘴角抽抽,看得出来不高兴,想想自家主子的脸色,到底还是恭恭敬敬的应声,“能抵。”
“那我的长衫怎么办?”乐初长鞭对折,指着衣摆上的泥点子,一语致死,“姑苏墨家衣坊买的,价值千金,这也一并抵了?”
“咳咳。”小绵羊虚弱的咳嗽两声,示意肖云上前去搀扶他下了马车,虚虚的站定后,一步一步向着乐初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非常严肃,踏得无比沉重,仿佛在往人心尖上踩,乐初不由得屏住呼吸。
小绵羊走近,率先松开肖云的手,对着乐初客客气气一拜,语气认真,“在下肖故,肖十七,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乐初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
她在姑苏没少听人提起肖国公府的肖十七。一半感慨这位生在福窝窝里的十七公子生来带病,一辈子在药罐子里泡着,是个没福气的命,一半感慨这位十七公子被退掉的两门亲。
据说,嫡出的十七公子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两人感情还不错,私下交心的事情不是没做过,后来啊,十七公子的病越发严重,时常都会缠绵病榻,那位小青梅被吓到了,未等到及笄就央求着家里人将亲事退了。
可对方是堂堂国公府,轻易就被人退了亲,那么大的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小青梅家里一面退了亲事,一面又许下另一门亲事,便是将小青梅的嫡亲妹妹许给肖故,幻想两家再续前缘,哪知有的事就是那么巧,依旧是未等到及笄,妹妹又是哭又是闹的,终于还是将亲事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