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阿和？”

    枝意和感知到葶苎在摇晃自己的身体，本想回应她，但抱着心中的一丝怀疑，她还是假装自己晕了过去，没想到，就真的失去了意志……

    身下……不是潮湿冰冷的石子。是干燥的、带着阳光曝晒后气息的稻草，垫在粗糙的麻布褥子下，一层薄薄的、打着补丁的旧棉被覆盖在身上，枝意和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灰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醒了！她醒了！”一个带着浓重乡音、却无比惊喜的苍老声音在耳边炸开。

    紧接着，是急促的、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迅速靠近。

    枝意和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一张布满深刻皱纹、黝黑却慈祥的陌生老妇的脸，正凑得极近。

    “妮儿啊，莫怕，莫怕，在咱家了，没事了……”老妇的声音带着安抚，粗糙如树皮的手指拂过她额角的伤。

    但她的目光却越过了老妇的肩膀，落在葶苎的身上。

    “阿和……”葶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你……你吓死我了……”她伏在炕沿上，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动物哀鸣般的呜咽。

    老妇在一旁抹着眼泪：“唉，造孽啊……这姑娘，真是拼了命了！昨天天刚亮，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鞋都跑丢了一只，脚上全是血口子，脸白得像鬼，一头就撞进了村口，逮着人就哭喊，说有人要死了，求人去救……嗓子都喊劈了，跪在地上磕头啊……那样子，真真是要把人心都哭碎了……”

    枝意和满是疼惜地望向葶苎，那个最娇弱、最不经事的，连风大些都要掩唇轻咳、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小郡主，是怎样赤着一只脚，在布满碎石荆棘的山路上狂奔？是怎样拖着流血的脚踝，挨家挨户地哭求的？

    “葶苎……玉团……”枝意和艰涩地吐出几个字。

    葶苎抬头，边哭边指向另一侧。

    “那个小丫头伤的更重嘞，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呢，我们这儿也没有个大夫给你们瞧瞧唉……”

    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诉说，枝意和早已是泪眼模糊，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颤颤巍巍地伸向哭得浑身颤抖的葶苎，破涕为笑：“多谢……您的照顾。”

    “阿和，我只有你了，你若不在了……我可怎么活啊……”

    葶苎的眼泪滴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枝意和也终于卸下了她对葶苎的最后一丝不信任。

    她早已料想到自己的这趟出行会有凶险，然而未料到的是，刚出三川城的第一天，想杀她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如今，她谁也不敢相信，目之所及，都是可能想要置她于死地之人，自己到底无意中得罪了谁，竟要下此狠手，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取她性命！

    窗外鸡鸣撕破晨雾，葶苎指尖捻着一根半旧的木簪，将簪尾别进发髻。

    “姑娘……”玉团低哑的声音搅动了早晨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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