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文人赠妾都是件雅事イ

    什么"红粉换良驹"?"佳人酬客卿"......人人都当是佳话?谁关心被换的女子怎么想?左右身契在人家手里?为奴为婢?也就比一个物件儿多了一口气イ

    道理都懂?轮到自己?才知道一刀捅下来有多痛イ

    秋月浑身的血都冻成了冰碴?只盼着陆凉风能再说句什么话?把这事儿圆回来イ然而他什么话也没有?只悠悠然斟了一杯酒?广袖翩然递到她眼前イ

    "一杯新酒见故人イ去?给张公子见个礼イ"

    秋月的泪都涌到了眼眶?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イ她浑浑噩噩地接过酒杯?浑浑噩噩地走到对面イ

    她看着眼前的张平川?张平川也在看她イ

    原来她就是表妹?似意外?也不意外イ

    姑母离家时他年纪尚小イ到现在已经记不大清长相了イ或许也是这模样吧?

    纤袅荏弱?像早春枝头初绽的杏花?看着明丽?一场冷雨下来也就消残了イ

    没能在丈夫离家时护住小姑子?母亲被父亲怨了一世イ那种怨不消明说イ就隐在愈见沉郁的眼神里?隐在相对无言的窘境里?隐在晚膳时一声突兀的叹息里イ

    姑母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イ父亲那时已经与本家闹翻了?他嫌卖妹求荣换来的好日子脏?不屑这么过下去?宁可一无所有地去海上挣命イ

    母亲弥留之际等不到丈夫イ辗转了好几天不肯咽气?直熬到油尽灯枯还紧握着儿子的手?"当初是我一念之差答应了将她送走......这辈子的罪孽.........终是?还不清了......"

    张平川当时也不过八九岁?被母亲痛悔的眼神灼伤了?一边哭一边喊?"他一个男人护不住妹妹?怪你有什么用?娘你欠了谁的?你谁也不欠?"

    母亲喉头"咯咯"了两声?想说什么被痰堵着没说出来?眼里那点光华终于一点点的熄了下去イ

    父亲出海两年?等他回来?母亲坟头草都青了イ少年张平川走投无路去了泉州打拼?泉州靠海码头众多便在码头寻了个活计?凭着一身狠劲儿得了泉州张家老爷张恒御的青眼?认做契子--契子契子?盘活了是颗棋子?用坏了便是弃子イ不亏イ

    张氏在唐宋时就是泉州有名的海商?海禁后势力虽有衰弱?在泉州还是只手遮天イ张君健也是有血气的?为了要回儿子?连烧了张家几处码头?几次交手?倒和张恒御打出了真交情イ

    最后儿子没要回来?还把自己折进去了?泉州张家见不得人的买卖大多都是张君健暗中经手?最后又挑唆着张恒御牵通京里的商路イ

    年轻时的憾事成了张君健的心魔?为了把踩过他的人踩到泥里?他的手段偏颇得吓人イ

    自来没有谁对不起谁?过不去的?都是自己心里一道坎儿イ

    张平川端起酒杯?所有的心事都沉在心底?看着也是光风霁月朗朗少年イ

    "表妹?"

    才叫得一声?就见纤弱少女素手一翻?一杯杏花春汩汩洒在了面前イ

    "听得舅父过世?秋月无以为祭?唯有一杯薄酒聊表心意イ"

    眼前的女孩儿低拢着眉?她确实生得好?肌肤白若生宣?眉眼楚楚若画?本来素极淡极的一张脸?因了眼尾一痕胭脂红?便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致?若有似无的撩人イ

    只怕是纸糊灯笼美人扇?好看不经用イ

    张平川漫不经心的想イ就见秋月一抬眸?笑得疏离孤清イ

    "然则秋月亦想问公子?亲长已逝?过继外姓?何以言归?"表哥也未叫一声イ

    她竟是不愿意?

    张平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イ

    也是?跟着尚书大人イ想必已经养大了心イ

    秋月又抬手拢了拢鬓发?到底是大家出身?存心要搭架子?举手投足都透着矜骄イ

    "听得父亲提过?当年舅父未仙逝前?来府上有意结亲?父亲言辞闪烁并未答应?秋月不得不问?如今公子现在所求?是为前盟?还是现约?"

    张平川眉角一跳?不想她竟这般大胆?当着众人的面?竟以妻位将他的军イ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イ她如今提起父亲?那娶回去比得是八抬大轿的嫡妻?张府明媒正娶的主母?自己连着筋混着血的表妹了?

    要知道婚姻之事?闺秀连听也是听不得的?便是听见了也要装糊涂?她竟大剌剌拿出来说イ更遑论她如今身份?连奴籍都未出?这样的身份怎能当张府的主母?当自己的嫡妻?

    结亲的事?张平川是知道的?那也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当年一点憾事イ父亲恨不得拿全家去填イ可惜饵料不够?李信一直不肯松口イ

    这时节?他自然是知道也只能当作不知道了イ

    "家父不曾提及......"

    杏花般娇嫩的女孩儿?冷笑起来竟也寒如霜雪?"公子好不奇怪?既要来认亲?又怕人讹你?把我接去了イ是打算养在偏院呢?还是发嫁呢?好叫公子晓得?我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