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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称做小高的护士轻手轻脚地打开病房门，夜已经很深了，只剩下一弯的月光淡淡地照进来，贝森森坐在病床上，听到响动侧过头来，朝小高笑了笑。

    “又睡不着吗？”小高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问。

    “嗯。”森森淡淡地笑着，按着肺部，“这里好热。”

    “今天做了漏吗？”

    “嗯。”

    “那我去帮你倒杯水来～”

    “谢谢高姐姐。”

    虚掩上房门，小高转过头，从嵌在门里的玻璃格看向里面，只看见贝森森瘦小的身体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晃着腿，昂着头看天上的月亮。

    是个连失眠、身体感到辛苦都不想麻烦别人的、这么温柔的小孩子。

    “可是……为什么这个岁数的人会得这种病呢？尿毒症什么的……”小高有点儿不爽地说。

    “跟遗传也有关系啦。管这么多做什么？每天得绝症死的人都不少啦，得这种还能治的病不就算不错了嘛！”护士长打了个哈欠，“这里你看着点儿……我先去眯一会儿，有什么事叫我。”

    “嗯，好。”

    夜凉如水，月色晃荡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森森拿着杯子走到窗边，然后把杯里的水倒出了窗外。

    3.

    白天的医院总是忙碌的，从挂号处到诊室，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等待的人群，从一个科室走到另一个科室，途中总会被来看病的患者叫住问各种问题。

    贝森森躺在诊室的床上，抬起眼看着医生。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有控制饮水量吗？”

    “有的。”

    医生听了，笑着摸了摸森森的头，“有就好，记得不要偷喝饮料或者喝茶、吃薯条香蕉什么的哦，知道么？……嗯，行了，三天后再来做血透吧。”

    “谢谢医生。”母亲边道着谢边牵起了森森的手。

    “医生再见。”森森笑着说。

    被牵着左手，走出医院的大门，搭上往回家方向开去的公交车，然后在三天后再走进这扇大门。是第几次了呢？自从被查出得了病的那一天，直到步入第三个年头的这一天，已经是第几次了呢？仿佛徘徊在生与死之间，靠每星期两次的血透维持着仅有的生命之能。

    有时候会想，这条路什么时候到尽头呢？

    “累吗？今天还要回学校上学吗？还是再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吧。”

    “嗯。”森森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可以去学校的，而且放学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的，您不用来接我……您回去忙工作的事吧……那个比较要紧呢。”

    女人愣了愣，慢慢回过神来，“那妈妈看着你进学校吧。”

    森森点点头，瘦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高大的校门背后。

    看着儿子的背影，女人神色复杂地苦笑了一下。

    什么“您”的，连“妈妈”也没有叫一声的，这样的生分与客气……

    果然……还是因为不是亲生的么？

    “你为什么不把他扔在他爷爷奶奶那里啊？”同期进公司的同事边打字边八卦道，“前夫的儿子，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人都死了，你干吗还要给他养孩子？再说了，你养着这么个孩子，又有哪个男人敢娶你呀……那个病一年下来可花老多钱了，听说这病啊，都不是病死的，都是把人耗死的。”

    “嗯，一星期两次血透做下来就要六千多块了……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呢。”朱芳笑笑说。

    “所以啊，你……”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我的儿子。”

    同事听了，撇了撇嘴，暗地里白了朱芳一眼。嘁！装什么好人！

    “贝森森，”同桌的女生把手肘靠过来，“你又没带历史书？没有一起看嘛。”

    贝森森特别安静地笑了一下，“好啊。”

    女生被这种简直是“白马王子式”的笑容萌到了，更加细心殷勤地帮森森翻书，一边翻还一边告诉他上节课教过的内容。不仅这样，下课后也经常有同学过来跟他打招呼，关心几句像“这次住院怎么比以前久了”“没事吧”“要坚持呢”之类的话，一举一动间都是友善的氛围，这其中的理由，不单是贝森森温和易相处的性格，而更大一部分是老师在班会课上对于贝森森现的状称得上感人的描述与紧接下来的募捐活动，包括他的病、包括他遭受的痛苦，也包括他的坚强与成绩优异，打上仿佛海伦·凯勒般“身残志坚”的标签，自然让仅有十一二岁的孩子们向贝森森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友善与慷慨，在一些女生心里，甚至升华成“患病的美少年”之类漫画小说套路。

    可这并没有什么，对贝森森而言，人们都会对美丽却有缺陷的东西抱有令人遗憾般的同情，对处于困境却能时刻保持积极向上姿态的人有无需理由的喜爱，喜欢漂亮又阳光的东西，同情于他人身上，上天带来的疾病与灾难，这是最正常的事。

    但也仅止于此。

    “你有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