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找了一张椅子，坐着看书架上的少女日记，我跟着凑过去看，他手中这本日记应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日记本。那时候我正在读小学五六年级，班上突然刮来一股拿尺子比着写字的风潮，这样写出来的字非常整齐，但是非常扭曲，撇、捺、弯钩等笔画都被尺子挡掉了，语文老师非常生气，把好几个女生的尺子都当堂折断。老约翰手里拿着的这本日记正是这种字体。

    这老人家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拿手指头蘸着口水翻书。他看了十来页，然后放下手中的硬壳抄写本对我和王锦嫦说：“你们二位，饿不饿，出去找碗面吃。”

    我说：“现在哪里有面馆，面馆都关门了，有面粉卖都不错了。”

    王锦嫦扯着我的衣角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边说边拉我出去。

    出去后我才知道王锦嫦想让我给黄瓜和江小鱼创造对话的环境。情侣俩之间的事情，特别是已分手多年的情侣，中间的感情瓜葛不足与外人道也。

    老约翰背着手站在我们俩前面，这老头子身材高大，只看背影不看正面的话还以为他是打篮球的，他的光头在黄昏的日光下非常亮。

    我忍不住问道：“老先生，您给江小鱼开的什么药？”

    老约翰说：“秘方嘛，说出来就不是秘方了。嘿嘿，别说我小气，其实这方子，你以前看过。”

    我说：“我什么时候看过？我怎么没印象啦。”

    老约翰说：“徐麻子给过你一本医术，上面记载着他多年的行医心得和他祖传的几秘方，他亲手给你的，绝对不会错。”

    我想起来了，徐麻子是给我一本旧得发黄的书，可是当时我年纪小，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东西，就放在厕所当卫生纸用了，后来我家的土狗叼回来几张擦过屁股的纸给我，我恶心得不行，准备扔掉。这时来了一个有钱人找我买，掏出几十张十块的纸币。当时一九九几年，十块钱对一个小学生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我毫不犹豫地都给他了。

    后来这几站沾着屎尿的纸张又回到我的口袋里，害得我好几天吃不下饭。这几张纸我在烧火做饭时用来引火了。我纳闷我对五岁的记忆仍然这么深刻。我没有读幼儿园，读的学前班，我们当地叫半年级。我的记忆从半年纪开学的第一天开始。之前的事情我全部不记得。

    我把关于徐麻子给我的武林秘籍的事情说给老约翰听，老约翰直拍大腿叹道：“败家子啊，暴殄天物啊。当年我求爷爷告奶奶，给他做了一年的徒弟，他才传我三个秘方。他那本书上记录着三十个以上的秘方，居然被你擦屁股了。唉。”

    我不禁感到十分可惜。徐麻子随便的一个秘方就可以治疗鲍曼不动杆菌这种超级细菌，那么其他的房子又可以治疗多少疑难杂症啊，转换成专利卖出去的话，想不发财都难。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能靠这个发财的话，徐麻子早就发了，也不至于临死的时候还在老家住着三间破瓦房。我见老约翰胡子花白，问道：“您今年七十多岁，徐老爷子不死的话现在估计也就七十多岁，你怎么给他当徒弟呢？”

    老约翰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以年龄辈分论英雄，他学习得比我早，学得比我好，有高人指点，我当然就向他拜师学艺了。”

    我再次叫声可惜。我在江城中医药大学呆了四年，其实没学到什么东西。从无比紧张的高中来到甚为轻松的大学校园，很快沉沦堕落，大一时兴趣昂扬地参加了很多兴趣社团，大二热衷于到处找人玩，补高中时代没有看或者没看完的电影。什么事情都在做，就是没有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考试都是临时抱佛脚。就算徐麻子给我的旷世医书没有被我擦屁股，搁到现在我也看不懂。

    连《黄帝内经》这本经典书籍我都没看过呢。

    我正悔不当初，王锦嫦向老约翰咨询到：“您应该知道江小鱼和鲍曼不动杆菌之间的事情吧。”

    老约翰没有回答，一个劲儿地抽他的烟斗，烟雾弥漫，这烟味和过滤嘴香烟的味道略有不同，带着一些岁月荏苒的味道，我像是回到很久以前，冬天在奶奶家烤木头火取暖，长辈们给我们小孩子讲传奇故事。晚上不能用手指月亮，不然月亮上的神仙会不高兴，半夜趁我睡着的时候来割掉我的耳朵。有一天我不小心指了一下，担心得要命，一个晚上都捂住耳朵。白天不能玩火，否则晚上尿床。老约翰的烟味，有点老木头燃烧的味道。

    在这淡蓝色的烟雾中，黄色的夕阳照耀下，老约翰蹲在图书馆的门口给我和王锦嫦讲江小鱼的故事。整个故事其实很短，但是老约翰废话很多，语速却很慢，说了半天才说完。

    原来在2010年，江小鱼的父亲江河，在江城广场一座商场里做保安，勇敢地擒住三个小偷，这三个小偷与商场几个监守自盗的保安商量，偷的东西五五分账。江河不为所动，以一敌三，将其拿下。三个小偷被抓进去坐了三个月的牢，除了发型，没有任何的改变，不觉得自己偷盗可耻，反觉得江河多管闲事。江河在擒拿过程中受到重伤，也受到到商场方面褒扬，作为爱岗敬业的典型上过当年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