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身站在偏僻的公交车的终点站。√公交车停在一个带围墙的大院子里。我下车后，司机还坐在驾驶室里，熄灭了发动机和所有的车灯，在黑暗中抽着烟，烟头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我问道：“大叔，你不回家啊？”

    司机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跟老婆闹矛盾了，不想太早回去，在外面呆着冷静冷静，免得回去忍不住发脾气。顺便给车子加点机油，车子也累了。”

    我笑道：“家里住了一只母老虎啊。”

    江城非常大，有时候江城武昌下大雨，我住汉口却是大晴天。即使我在江城读了四年书，做了两年工作，但是江城的很多街道名称对于我来说还是只是地图上的一个记号而已，完全没有印象。我走出院子，随着路标的指引往大路走，只能打车回去。

    路灯都坏了，我用手机照着路。这地方白天下过雨，路上坑坑洼洼，积水反射着道路两边居民楼微弱的光。我小心翼翼地走路，避免踩湿鞋子。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我眼前晃过，吓得我把手机都扔到了地上。我赶紧捡起来，咽了口口水，查看白色身影的来历。手机似乎摔坏了，怎么按都没有反应。正在拆后盖拆电池重启，我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不敢回头，怕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虽然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是我害怕看到庄飞鱼男友袁来那样死了七天还满街跑的生物，害怕黑夜，害怕身后不知名的脚步声。我加快速度，企图甩开身后的人，这时候每脚都踩在水坑里我也无所谓。走得越快，一月的夜风吹在脸上越冷，身后的脚步声越快。终于我开始奋力奔跑，跑到到一条十字路口，总算看到正常工作的路灯，但是它的灯光泛黄，把灯光底下的一切都映成淡金色。我跟一个突然从巷子里钻出来的人装了个满怀。在我摔倒之前，我闻到这人身上有一股机油味。我认出来他是公交车司机，正要和他说话，他却瞪大眼睛朝我背后大喊到：“鬼啊。”

    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想跑却双腿发软，迈不动步子。我后背发凉，看到我的身前有一条被路灯拉得十分长的身影，身影逐渐在缩短，意味着它逐渐向我靠近。我上下两排牙齿都在打架，慢慢在余光中看到一团白色。我咬咬牙，猛地回头，看到一张惨白惨白的女生的脸，看不清五官，因为她戴着口罩。我吓得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来。我想到被毁容自杀的蒋英羽。我的视野一片苍白，有一个东西正在逐渐在占据我的身体，驱使着我往前走。突然我的指尖一阵剧痛，感觉到有鲜血流出。这种剧痛来得非常猛烈，将我惊醒，我看到我站在了楼顶。我望了一眼楼下，脑中一阵眩晕。

    我赶紧跳下来，后背撞到一个人的身体。我不敢看她的脸，低头看她的脚，发现她没穿鞋。指尖的血滴到我的鞋子上。随着鞋子上的血迹越来越多，风似乎在减弱。看来袁来和董蔚蓝的跳楼身亡，并非是自杀，而是有人在控制！现在她要控制我。

    正当我的心脏扑通狂跳时，我听到庄飞鱼的声音：“老胡！我怎么在这？”

    声音来自我的眼前。

    我抬头，看到一双大眼睛，她的眼球里倒映着我的脸。眼睛大到如此境界的人只有庄飞鱼一人。

    我鼓起勇气端详片刻，愤怒说道：“飞鱼，你素颜和妆容差别太大了吧！吓死老子了，老子还以为见了鬼。”

    庄飞鱼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老胡，你再说一遍？”语气森然。

    我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看着她光着的脚，和之前闭着的眼睛，想起睁着眼睛睡觉的赵四，连忙问道：“你梦游吗？”

    庄飞鱼虽然还戴着口罩，但是眼睛里的神情冷得可怕，好半天才有所缓解，开口说道：“是的，我的男朋友去世之后，我就发现我有梦游的毛病，上次我甚至梦游一个人去买车票坐回老家了。所以才失踪了几天。一直不好意思跟你们说，怕吓着你们。”

    我感到透骨的寒冷，没敢问她为什么也会上天台，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庄飞鱼点点头，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她穿着白色的睡衣，背影和穿着白大褂的顾晓波非常像。恍惚间，我觉得两个人是一个人。我们回到十字路口，拦了一出租车，居然是江河的。我看到熟人，非常高兴。虽然江河仍然话少，但是我安心多了。开了几分钟车，江河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我差点被熏吐了，但是庄飞鱼给我带来的寒冷恐惧也被熏走了。

    上楼后，庄飞鱼说她没带钥匙。罗丸子开的门，她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见我俩一起回来，也没什么反应，开门之后转身回房睡觉。

    江河在楼下等我，然后说免费送我回去，正好他住的地方和我不远。

    路上，我说：“江师傅，好静，听听收音机吧。”

    江河扭开电台，午夜点歌节目里主持人提到了美杜莎这个不入流的演员，他说非常喜欢美杜莎，认为美杜莎会红起来。然后播放了一首据说由美杜莎翻唱的《不再犹豫》

    这首歌我非常熟，我想起了大二时在学校里听到现场版。